人在选择价值体系时的自由意志
工作五年来第一次休了探亲假,加上春节还有节前休的年假,赋闲了一个月,仿佛这个假期结束自己又要去上学似的。工作后一度受困于自己的狭隘,觉得退休前不会再有这样的假期了,即便这明明是自己一直所拥有的权利。表面上可能是舍不得绩效,也可能是听不得议论,还可能是放不下工作,但细想还是因为无知,无知有时挺可悲的。
在和平年代,大部分时候无知是幸运的。不用担心人工智能发展是否会造成低价值劳动淘汰、不用担心货币放水是否会造成明年经济萧条、不用担心大陆板块运动是否会造成周边地震带活跃,更不用提大过滤器这类宇宙假说了。工作生活之余,打打机、喝喝茶、追追剧,借由已出现的没出现的各种消耗时间的利器,人生很快就过去了,即便天塌下来砸到的也都是别人,自己的世界比碳十二还稳定,和自己观念相左的全都是不正常的。信什么不重要,信很重要,自信尤其最重要。
安慰剂作用的前提是患者不知道那是安慰剂,但很多时候,即便戳穿了安慰剂的本质,有些患者不仅继续服用甚至疗效不减,这是个有趣的“信”的现象。得补充一下,只有与现代科学不冲突的安慰剂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乔布斯就是信过头去见他的神了,他究竟是否求得解脱了呢?这真的很难说。所以,请谨慎服用。
安慰剂的心理基础是“自证预言”。今天来点,明天饭多吃了两口是它起了作用,上楼气少喘了两口是它起了作用,世界比昨天光明、宇宙比昨天和平也是它起了作用,尽管可能是菜少了所以多来了两口饭,也可能是上楼的时候步子迈小了所以少喘了两口气,更有可能宇宙一直和平今年恰好是太阳黑子活跃年而上一个耀斑的辐射今天刚好抵达。但这些都不重要,安慰剂就是牛逼,这些最差也是它引发的蝴蝶效应。一切支撑我观念的统统拿来、一切不合我观念的统统走开。通例孤例从来不缺,缺的只是安慰剂这类药。
如此灵药也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那些性格里带有怀疑精神的倒霉蛋就没这个福分。别说安慰剂了,他们连自我都怀疑。倒霉蛋大体分为两种,先天的和后天的。他们的生存状况大体上差不多,真要细比后天的要惨些,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比起一开始就不吃无效药的那些,他们乐乐呵呵的从众吃了大量安慰剂,产生了各种幻觉,萌生了各种希望,不断调整配方和计量,直到后来产生了怀疑火苗。有人遮蔽了火苗、有人烧掉了些观念、有人烧掉了知识体系、有人烧掉了价值体系。
古今中外的大哲,无一例外都是在不断怀疑中或建立或重建自己的价值体系,加上对世界的理解、对人的定义,最终构成了独有的哲学体系,或自立门户、或再开分支。就像每一位大哲都怀疑了先人一样,他们也成了被怀疑的先人。带点怀疑的精神,探寻每棵体系大树的深处,在根的地方是叫第一假设的东西。面对着这个最值得怀疑的东西,不免心生疑惑,难道这帮倒霉蛋在怀疑完自己和先人后,又抛弃了怀疑精神,造出了新的安慰剂抚慰自己,整嗨别人?
在其背后不论是感悟了天道的、还是面见了其神的,统统都不是纯粹的倒霉蛋。这也很好理解,一切怀疑的尽头必然面对的是无尽的虚无。内心不够强大的总要找些外在的力量,最终自嗨嗨人,这就是宗教性的根源。那纯粹的内心强大的倒霉蛋一般怎么干呢?他们会为自己的虚无赋予意义,形成各种的主义。维基百科解释“主义”一词如下,代表理念或有完整体系的思想和信念,也可视为实现不同目标的不同方法。既然是方法,就不是真理。感性的体悟也好,理性的选择也罢。本质上都应是个人选择,即便你体悟出了东西还面临着选择是否相信,选择相信则是前者,选择不相信则是后者。区别只是前者选择给自己喂安慰剂,后者选择直面冰冷的现实。
卢梭写到:“人生而自由却又无所不在枷锁之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不明白这里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是自由去死的权利吗?可有的神经病和犯人连自杀的权利的没有啊。现在看来,它可能指的是人在选择价值体系时的自由意志。任何选择都是有代价的,机会成本外要死不少脑细胞。而那些把自己交给命运而不做选择的大多数,其实也算一种选择。一种非常幸运的选择,首先赶上了个好时代,其次少了一个终极大问题,最后获得了不少的安慰剂福利,而这些正是倒霉蛋们无福受用的。
人在选择价值体系时的自由意志